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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引爆了音樂原子彈
他代表著流行商業(yè)時代的奇跡。也是最后一位流行樂界的魔法大師。可他被神化的同時,也在被妖魔化
文/孫孟晉
邁克爾·杰克遜的偉大是因為他至少征服了上個世紀流行文化的三座峰巔:關于流行音樂表演者與多媒體時代的緊密聯(lián)系;關于黑人文化的帝國大廈的最后建成;關于偶像的不可復制性。邁克爾·杰克遜是不可多得的世紀性天才,他在自傳里的說法是不用懷疑的:他不用很費力,就能唱出那種具有爆發(fā)力的介于陰陽之間的聲音。
是MV成就了邁克爾·杰克遜,還是邁克爾·杰克遜成就了MV?在那個全盛時代的西方音樂工廠里,這只是一句令人振奮的口頭禪。他在他宏大的MV作品中,輸入了他最鐘情的外星球概念,以及從黑人街舞中抽離出來的魔性和動物本能。他還把好萊塢恐怖片、歌舞片和童話故事改裝成屬于邁克爾·杰克遜的模式,當然,人們也會相信他從好友盧卡斯那里借來了飛船,套在他的腳上。
當異國情趣的《Remember the Time》遭遇消除人種隔閡的《黑與白》,當抒情的《You are not Alone》穿過一觸即發(fā)的《顫栗》,它便是音樂的原子彈——摧毀了人們對未來音樂錄影帶的一切想象。
最后的視覺晚餐
從“摩城之聲”走出來的童星,邁克爾·杰克遜曾經只是那種被改變的黑人靈歌+舞曲的代用品。直到黑人節(jié)奏與布魯斯轉換成最時尚的流行語言,這個宛如一夜之間發(fā)育完畢的巨星也整裝待發(fā)了。邁克爾·杰克遜是不折不扣的“流行樂之王”,誰想把他說成“搖滾皇帝”也無妨。
在邁克爾·杰克遜之前,無論是靈歌之王詹姆斯·布朗,還是靈歌鋼琴詩人雷·查爾斯,都或多或少把麥克風當作黑人自身命運搏擊的武器,黑人在舞臺上的嘶鳴是那時候的一部黑人民權運動的別傳。相對來說,黑人藝人的掙扎意識到了邁克爾·杰克遜的時代,已大大減弱了。所以,任何關于膚色的夸大之詞,都會抹殺邁克爾·杰克遜家庭藝術學校的本身力量,他和他的兄弟姐妹們在一對近乎變態(tài)的父母的嚴管下一一出籠。這是一個家庭的發(fā)跡史,外人根本無法估量到邁克爾·杰克遜的父母輸送了他們多少狂喜和瘋顛的力量。
他的父親前半生很失敗。顯然,杰克遜的父親是把自己的未酬壯志強加于后人,并且用殘酷的方式讓這種訓練成為夢想。他唯一的疏忽是,沒把他的藝術氣質通過血液等分給孩子們。如果真是這樣,也許世界將少了一個劃時代的天才,也少了一個備受煎熬的軀體。
邁克爾·杰克遜的身心敏感鋒利了他對藝術的悟性,他的含羞使他在舞臺中心的那一瞬間的爆發(fā)更不可一世,他對愛的瘋狂索求意味著一場誤解將以詆毀作為臨界點。
在邁克爾·杰克遜之前的西方流行音樂史,只有兩個人是可以和他分庭抗禮的偶像,一個是在胯部上裝卸性感的“貓王”,一個是在思想中傳授愛心的列儂。
盡管邁克爾·杰克遜和這兩個人都是擦肩而過,但他把他們當作了指路明燈,甚至和前者的女兒結婚,和后者的遺孀和兒子成為密友。更為關鍵的是,邁克爾·杰克遜集中了兩者的精華,或者說,他將兩個人的世俗魅力放大!柏埻酢钡奈枧_動感和列儂關于“愛與和平”的口號,也是邁克爾·杰克遜日后成為巨星而打出的兩面旗幟,盡管這兩人并非他的藝術出處。
算上邁克爾·杰克遜在MV時代的得天獨厚,以及那個時代明星體制的登峰造極,評價邁克爾·杰克遜為有史以來最有影響力的明星一點也不為過。因為他代表著流行商業(yè)時代的奇跡,他更是人類將表演舞臺裝飾成王宮的寵兒,他還是最后一位流行樂界的魔法大師。
邁克爾·杰克遜所處的時代,已經不是列儂那個只要不斷創(chuàng)造就能長久的時代了,一如唱片誕生的速度那樣,上世紀80年代“流行時尚”的同義詞就是快節(jié)奏,明星的誕生與隕落以分分秒秒來計算。然而當一個個流星消逝的時候,邁克爾·杰克遜卻成為了永恒。
如果沒有“杰克遜5兄弟”時期的音樂準備,就沒有日后邁克爾·杰克遜質的飛躍;如果沒有牙買加地區(qū)的黑人舞蹈進入美國市場,也沒有邁克爾·杰克遜在云層上跳舞的傳奇。邁克爾·杰克遜的演唱會是視覺最后的晚餐,世人難以相信那樣的爆發(fā)力是從人類的軀體里制造的。
在自卑的雷區(qū)引爆抗爭
邁克爾·杰克遜最喜歡的藝術家是米開朗基羅,他喜歡米開朗基羅在天花板上雕刻輝煌,他曾經久久佇立在西斯庭教堂的底下。邁克爾·杰克遜最喜歡的古典音樂家是德彪西,尤其《月光奏鳴曲》。這也許馬上可以聯(lián)想到他本人的“月球漫步”,但他汲取的是屬于19世紀的寧謐。
羞澀與狂放,躁動與寧謐。當這個人戴著那頂被他稱為秘密間諜的帽子,當他帶上一只水晶白手套,身影無論是性感,還是矯健,都將一種有魅力的缺陷人格升華了。
當媒體開始對一個衰老的人展開抹黑運動時,人們發(fā)現(xiàn)了他轉身時的驚恐不安,以及猶如珍稀動物般地被公開展覽時發(fā)出的哀鳴。邁克爾·杰克遜長時間地生活在水晶展館中,他被顯微鏡放大了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尤其那張不斷被歪曲的臉。
在愛的面前,他是一個凡人。也許他無法清晰地回憶,作為孩子時候的他有過多少童心的閃光點,有過多少和動物的故事一起入眠的黑暗。他發(fā)現(xiàn)他的夢想一出現(xiàn)就是成人的,他的傳奇是沿著沾滿鮮血的梯子而上的,他的父親過于強暴、母親過于苛刻。
他的抗爭是在自卑的雷區(qū)引爆。他對愛一點都沒有信心,盡管他把大量的金錢投向了慈善機構。他養(yǎng)過不少動物,他愛孩子,在那么多孩子的身上,他仿佛克服了一種扭曲的恐懼。
可沒有人能讓大地鋪上愛的被子,也沒有人能讓所有的心靈溫暖,邁克爾·杰克遜情感的窟窿很大,他有點自私地試圖讓未來的樹苗長滿他夢幻的莊園。
原諒一個把愛掏空的人,他曾經像旋風一樣把自己的神經奉獻給了舞臺;原諒一個長久戴著墨鏡而藏起來的人,他曾經在鏡子里照出自己的憐憫;原諒一個終究要衰老的人,他復出的50場演出本來就沒有兌現(xiàn)的可能。
邁克爾·杰克遜就是這樣一個痛苦而驕傲的人,他被神化的同時,也被妖魔化,這是生命的兩岸。他在此岸歌唱,在彼岸舞蹈。 ★
(作者為資深樂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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