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話劇院在話劇百年的最后一部收官之作”、“國家大劇院開幕國際演出季唯一的一個新創(chuàng)話劇劇目”、“張愛玲的原著”,僅憑這幾個定語,話劇《紅玫瑰與白玫瑰》已經(jīng)有了相當?shù)奈。但走進劇場你才發(fā)現(xiàn),光環(huán)之外,田沁鑫導演和演員辛柏青、高虎、秦海璐、胡靜釩的舞臺呈現(xiàn),才真正賦予了話劇《紅玫瑰與白玫瑰》以生命——簡潔有力的舞臺、暴風驟雨般的臺詞、角色的掙扎與爭斗,使得一直給人陰郁和沉悶的張愛玲終于活化,還原為一個冷眼旁觀、看盡世態(tài)后寫下男女情事的才女。跨越2007年與2008年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日前剛剛結(jié)束了南京和上海的試演,在收取了一堆笑聲與眼淚后,將于1月8日走進國家大劇院首演,連續(xù)演出6場。并于之后展開其全國巡演之旅程,1月27日來到廣州。本報記者日前觀看了該劇在上海的演出,經(jīng)受了一次酣暢淋漓的話劇洗禮。
舞臺道具:結(jié)構(gòu)有趣的公寓戲
“一個玻璃的通道,象征著男人的左右心房”
上海的試演在美琪大戲院,這是張愛玲在世時最愛去的戲院之一。在接近零攝氏度的冷空氣中由后臺進入劇院,走進演員化妝間,首先面對的是素面朝天的秦海璐和辛柏青,這時并無太多感覺,唯一讓人入戲的是狹窄的化妝間里衣架上掛著的三件旗袍:兩件長的,了無生氣的樣子;一件是暗紅的蕾絲,短而俏皮。待劇開演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了無生氣的屬于“籠統(tǒng)的白”的白玫瑰,而那短而俏皮的屬于“熱情的”紅玫瑰。
舞臺設計出人意料的簡潔,最醒目的是一道十米長的玻璃公寓通道,將舞臺隔成了兩個空間。田沁鑫如是解釋:“由玻璃通道隔開的兩個空間象征著男人的左右心房,一邊懷揣著社會責任,一邊向往著內(nèi)心渴求。通透的玻璃材質(zhì),則是希望讓兩個空間既互相獨立又不完全隔離,讓振?梢郧宄乜匆娏硪粋自己!毖莩鰰r,舞臺便成了佟振;榍芭c婚后兩個時空:一邊是“熱烈的情人”,一邊是“圣潔的妻”,娶了“白玫瑰”的振保,禁不住時時懷念“紅玫瑰”,于是頻繁穿梭在兩個空間、兩個女人中間。舞臺的兩邊劇情同時發(fā)展著,時而是振保的婚后生活,時而是振保婚前與“紅玫瑰”的調(diào)情,稍一疏忽,便會錯過一邊。
道具的運用也令人驚喜,一個衣架、一件旗袍,扶在演員的手里,時而是振!拔夷橇鳒I的母親”,時而是驚呼著在大街上遇見偷情的振保和嬌蕊的英國太太和她的女兒;時而又是振保在壓抑的婚姻中逐漸墮落去尋找的妓女。這冰冷的沒有血肉的衣架和旗袍,如此簡潔地就完成了戲劇面孔的陌生化和戲劇的間離,不由得叫人對田沁鑫的導演功力佩服不已。
劇本改編:還原青春的張愛玲
“無數(shù)句經(jīng)典的臺詞,演了一個你我熟知的故事”
看話劇《紅玫瑰與白玫瑰》,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就是這似乎是張愛玲,又不是張愛玲。故事講的是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的故事,但卻被截斷了,前塵往事、妻子與情人、婚姻與出軌前進著,后退著,反復著。情節(jié)與時空被打斷、揉碎,卻又在不斷地進行中,完整地拼湊出那個“張迷”們熟知的故事。心知肚明的結(jié)局,以象征的手法呈現(xiàn)在舞臺上——愛上了振保卻面對他的退卻,“紅玫瑰”倒在了地上,依然深信“愛總是好的,雖然吃了苦,可還是要愛的”,被內(nèi)心的“紅玫瑰”扶起來,穿上盔甲,拿著長矛,變成了公交車上帶孩子去看牙醫(yī)的面目模糊的婦人;而流連于娼妓中的振保,被“社會型”的振保掐死了,倒在舞臺上,在第二天變回了一個好人。
單向的陳述,極有可能因為太過中規(guī)中矩而變成“悶戲”,但跳躍的、揉碎了又再黏合的劇情,暴風驟雨般的臺詞,分割成內(nèi)心與外在的兩個振保、兩個“白玫瑰”、兩個“紅玫瑰”中間的唇槍舌劍,讓人目不暇接,分神乏術。這么快的節(jié)奏,那么令人忍俊不禁的幽默,卻似乎并不是我們熟悉的灰暗的、壓抑的張愛玲。那是因為田沁鑫和她的演員們?yōu)椤都t玫瑰與白玫瑰》填補了很多東西,但“重要的臺詞都來自于張愛玲原著,除了《紅玫瑰與白玫瑰》以外,還有《金鎖記》、《傾城之戀》、《小艾》等大概六部作品,還有《張愛玲散文集》也用了很多!本瓦@樣,田沁鑫還原了24歲青春逼人、才氣橫溢的張愛玲。對此,田沁鑫說:“張愛玲在寫《紅白玫瑰》的時候,只有24歲,在我心目中,她不是那個眼神凌厲、高高在上的張奶奶,而是一個愛逛靚店的張小姐。”
演員表演:六個演員三個角色
“兩個不同的演員向內(nèi)與向外的兩面,是他們把自己剖開了看”
盡管早就知道劇中振保和紅、白玫瑰的角色,每個角色都由兩位演員出演,但在現(xiàn)場,才領略到了一個人把自己“剖開了看”的效果。田沁鑫說,兩人合演一角的想法來源于張愛玲的一句話——“這個時候振保好像是兩個人了”。三對演員中,最令人驚奇的是辛柏青和高虎的佟振保,辛柏青是社會屬性些的振保,高虎是更內(nèi)心世界些的振保,他們穿著一模一樣的西裝,結(jié)著一模一樣的領帶,甚至帶著一模一樣的表情和小動作出來。他們聊天、開玩笑甚至吵架,“分身”之后的振保在剎那間變得豐富立體,也徹底剖開了自己的內(nèi)心。辛柏青儒雅,有著良好的臺詞功底,控制著戲劇進行的節(jié)奏;高虎的振保跳脫、熱烈、混雜著男人和男孩氣質(zhì),有種無法言喻的戲劇感,強烈地吸引著觀眾的目光,因而被上海的媒體盛贊為“完美的演出”。
最值得稱贊的是秦海璐,也許她不夠漂亮、不夠性感,但在被田沁鑫層層“扒了皮”之后,她在舞臺上脫胎換骨,完全演活了擁有嬰兒般的心智和成熟女人身體的“紅玫瑰”。也正因如此,當振保退而離開,站在披著婚紗的“白玫瑰”旁邊,她一次次地呼喊著“振!,卻又一次次地如嬰兒般地跌倒在地,才會讓觀眾淚落如雨。本報記者 龍音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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