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獵戶周正龍當是2007年的“年度風云人物”。自從周正龍近距離拍到的“華南虎照片”,被許多網(wǎng)民和民間機構(gòu)斷定為翻拍自幾年前的某張年畫以后,本年度最受關注的新聞之一,便被定格。
這是一個怎樣傳奇的年代!我們曾經(jīng)贊美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對今日中國以及世界所具有的意義,“周老虎事件”便是一個例證。
當有人將“打虎”的起因歸咎于政府“誠信危機”時,我們卻更愿意看到社會變遷中新生的另一個側(cè)面,并將此歸功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中國公民探尋真相能力的崛起,而這種能力將是二十一世紀中國社會歷史性轉(zhuǎn)型的進步之源。
人們時常說,“撒一個謊,就得用一千個謊來圓它”。然而,在這個社會互聯(lián)的時代,在這個信息開放與快速傳播的時代,由于“人人都是記者,個個都有真相”,造假者將很難通過謊言守衛(wèi)謊言,很難通過強力或者瞞騙杜撰真理。
如江河流向大海,證據(jù)也在不斷匯向互聯(lián)網(wǎng)。顯然,影像真實并不等于客觀真實,它充其量只是一份論證客觀真實的材料。即使是作為證據(jù),它也必須接受其他證據(jù)的檢驗。因為在獲取真相的所有交叉驗證中,同樣包括謊言對謊言的驗證。如果前后兩個謊言在對質(zhì)之時漏洞百出,謊言也會充當“義軍”,謊言也會掀翻謊言。
就在網(wǎng)民努力搜集真相之時,同樣遭遇一些道德指責。一是來自“挺虎派”,其中一位便在博客上奢談“母親的淚水”、“可憐的農(nóng)民”及“為了偉大的祖國”之類的大詞,然而誰都知道,這些自我授權(quán)的偉大情感,如同人們經(jīng)常揮霍的淚水與口水一樣都不是證據(jù)本身。另一些指責則來自某些冷眼旁觀的媒體,當他們揮起道德的大棒教訓同行多關心“民眾疾苦”,但這種表白不僅無視了意見市場里每個人都有各自言說的權(quán)利,同樣忽略了追尋華南虎真相所負載的意義。
事實上,“華南虎照”事件之所以成為2007年眾人矚目的事件,更在于其中暗合了一種價值的宣揚。透過有關真假的刨根問底式的追尋,人們看到了對真相的渴望,使社會找到了一種團結(jié)。在此意義上,尋找“周老虎”背后的真相,從本質(zhì)上說更是在重建或者重申一種價值倫理與道德風尚。而那些指責媒體陷于混亂、丟失責任的人,只是看到了這個時代在變化,卻沒有看到這個時代在孕育。
詩人海子曾經(jīng)寫道:“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在一場平民與真相的戀愛中,對于許多人來說,這里的“你”就是人人夢寐以求的真相。如果我們承認“你”就在人類之中,就應該明白關心“你”也是在關心人類,而有關真相的每一寸卑微而高貴的努力,都是為一個更大的真相而努力,而拼搏。
誰笑得最真,誰才能笑到最后。自從11月15日“年畫虎”在網(wǎng)上曝光以后,這場追逐真相的游戲已接近尾聲。在隨之而來的“鑒定”中,有專家與年畫印制廠商表示“有99%的概率是同一只老虎”。甚至連“挺虎派”也開始公開“反水”,直言“周正龍虎照片為假”。有關真相的另外的“1%”,似乎只是在等周正龍及其他造假者正式表態(tài);蛟S,直到新年的鐘聲敲響之際,還有人在等待一個官方的表態(tài),然而誰都知道,真相只服從于貨真價實的證據(jù),只有證據(jù)才是真相最合法的、最后的宣判者。
□熊培云(北京 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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