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15日到7月9日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朝陽城管和平街城管分隊的兩任保安隊長接連被警方抓獲,兩任隊長陳剛、張彥軍的問題均與敲詐和平街附近的無照小販有關。記者昨天獲悉,這兩起案件已經(jīng)進入審查起訴階段,陳剛和張彥軍分別涉嫌搶劫和敲詐勒索,即將被公訴至朝陽法院。
-前任隊長
為“兄弟”敲詐行方便
今年29歲的陳剛曾是和平街城管隊的保安隊長,他手下管著20多個“兄弟”。這些“兄弟”中,曾有一個叫李萬元。李萬元離開保安隊后,沒找工作,平時跟幾名無業(yè)人員混在一起。由于了解城管執(zhí)法的流程,因此他打算假扮城管保安敲詐小販。
為此,今年5月中旬,李萬元找到陳剛,說要借兩套保安制服。由于以前關系不錯,陳剛一口答應。
5月13日晚8點半,李萬元帶著幾個哥們開著一輛白色面包車,來到櫻花東街肯德基門前!拔覀兪浅枪艿!崩钊f元等人跳下車,不由分說把兩名賣光盤的小販強行拉到車上。
“那些人里有兩個穿著城管保安服,還有人手里拿著對講機!毙∝湉埥ㄆ禄貞浾f,其中有一個人他見過,確實是和平街城管分隊的保安。張建坡見過的這個人就是李萬元。
隨后,李萬元等人開車把張建坡等兩人帶到十八里店,暴打一頓后,搶走兩人隨身攜帶的兩部手機和1300元錢,還有兩人正在叫賣的400多張盜版光盤。
協(xié)助搶劫落入法網(wǎng)
“我賣盜版光盤是不對,城管查抄我也沒什么說的,可是,不能搶我的錢和手機。 睆埥ㄆ職鈶嶋y平,當晚11點,他向朝陽警方報案。
第二天,當朝陽民警到和平街城管分隊調查時,保安隊長陳剛意識到出事了!拔耶敃r的第一反應就是,讓他們趕緊跑!标悇傄贿厬睹窬贿吋傺b上廁所,并趁機給李萬元打電話通風報信!爱敃r警察問我,我就說什么都不知道。”
5月15日,當涉嫌搶劫的李萬元等人落網(wǎng)后,陳剛也在同日因共同作案被抓獲。
-后任隊長
親自出馬勒索小販
陳剛被捕后,張彥軍接替他成為和平街城管保安隊隊長。此時,保安隊有28名保安,劉武彪和劉賓分別擔任兩個班的班長。然而,和平街城管保安隊的問題并沒有就此結束。
7月5日上午,張磊、賈明和劉鵬3個小販在櫻花東街的肯德基門口賣盜版光盤。上午10點左右,保安班長劉武彪和劉賓帶著幾個保安突然出現(xiàn)。賈明和劉鵬跑了,張磊被保安抓住,他的64張光盤被沒收。離開前,劉賓主動和張磊交換了手機號,并留下一句:“想把盤拿回來,就給我打電話。”
上午11點,劉賓主動給攤販張磊打了電話,約他在化工大學見面。隨后,張磊在化工大學內(nèi)的一張石桌前見到了劉賓和劉武彪。兩個保安班長拿出了張磊的64張光盤:“一張2塊錢,那4張零頭就算了,你掏120塊錢來就可以把這些盤拿走。”當著兩名保安的面,張磊拿出身上所有的錢數(shù)了數(shù),一共70元。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兩個班長同意張磊以100元的價格贖回自己的光盤。張磊馬上回去又湊了30元,贖回了自己的光盤。
保護費開價每月500
7月8日上午,張磊、賈明和劉鵬3人依然在肯德基門口賣光盤。這次保安隊長張彥軍親自出動,帶著劉武彪和劉賓來查攤。張磊成功逃脫,劉鵬和賈明則被抓住,光盤也被扣留。
“現(xiàn)在和平街這邊已經(jīng)‘改朝換代’了,想掙錢得懂規(guī)矩!眲①e告訴兩個小販,和平街附近19條街道都歸他們管理!斑@條街上有幾個無照攤販不會被城管抄,就因為有我們提前給他們‘通氣’,就算東西被沒收了,我們也能幫他們弄回來!
當天,賈明和劉鵬找到劉賓和劉武彪,用兩條硬盒紅河香煙換回了各自的光盤。之后劉賓說,以后幾個賣光盤的人需要每個月交保護費。
經(jīng)過討價還價,張磊、賈明、劉鵬和另外一個常在櫻花東街賣光盤的小販被要求每人每月付給保安隊500元。然而,小販們認為這個價錢太高,因此報警。
7月9日,在櫻花東街一家飯館內(nèi),和平街派出所民警將保安隊長張彥軍和他手下的兩名班長劉武彪、劉賓抓獲。
據(jù)了解,陳剛和張彥軍分別在6月和7月被批準逮捕。記者昨天獲悉,這兩起案件已經(jīng)進入審查起訴階段,陳剛因協(xié)同李萬元等人作案,已涉嫌搶劫罪;張彥軍則涉嫌敲詐勒索罪。近日,兩人將分別被公訴至朝陽法院。
缺失監(jiān)管的城管保安
和平街的小販為賺錢,每月給和平街城管保安繳納保護費,城管保安則允許小販擺攤,雙方的非法交易都在地下進行。這本是一個相對平衡的游戲,但城管保安不斷增大的胃口破壞了游戲平衡。因為熟悉城管執(zhí)法流程和小販的心理,一些城管保安選擇了搶劫和敲詐小販,他們以為小販不敢報警。
這一事件一方面顯露出和平街城管分隊保安存在素質問題,另一方面就是和平街城管對所聘用的保安缺失監(jiān)管。
保安和小販的交易
水果小販趙強說,從他去年秋天來中日友好醫(yī)院擺攤,就很少見到城管隊員上街,一般都是城管保安代替城管隊員在街上巡邏。最初一段日子,見到城管保安,小販們就會收拾東西逃跑,來不及拿走的物品就被保安扣留了。
9月12日,曾向警方舉報城管保安的小販劉鵬仍在櫻花東街擺攤賣光盤。他說,“最初,城管保安經(jīng)常成群地來抄我的攤,抄回去的光盤不交給城管,而是自己看,看完再賣給別人!
物品被扣留后,一些膽大的小販會主動與保安溝通,并給保安塞錢,換回自己的物品。“有的保安會拒絕收錢,有的保安就會與小販們‘交易’”。趙強說,一來二去,小販們一旦貨物被查抄,就會主動找保安“交易”。
后來,城管保安也不再查抄物品,而是直接跟小販們要點錢或煙,小販們則自己掂量著隨便給。收到煙或錢后,小販們就可以在城管保安眼皮底下繼續(xù)擺攤,雙方相安無事。
劉鵬說,他們知道私自擺攤違法,所以一旦被保安抓住也自覺理虧。他們愿意和保安“交易”,以降低自己的損失。櫻花東街人流量大,一段時間以來,小販們和城管保安能“和平共處”。櫻花東街最多時有十幾個小販在賣光盤,大家生意都不錯。
保安不斷增大的胃口
今年7月8日,和平街城管保安隊班長劉賓找到小販賈明,“要想在這兒擺攤,就要會辦事!眲①e手里拿著幾條煙,“這都是小販們送的”。賈明說,劉賓要求幾個小販每個月向他交保護費!爸灰诲X,以后城管有行動我們會提前通知你們。如果不交錢,你們就別想在和平街地區(qū)混了!
“我們幾個賣光盤的每個月一共交1000元行嗎?”賈明提議。劉賓和保安隊長張彥軍商量后決定,經(jīng)常在櫻花東街賣光盤的4個小販每個月交2000元保護費。第二天,在櫻花東街一家飯館,賈明將2000元交給了城管保安隊隊長張彥軍。交了錢后,賈明和另外3名小販越想越覺得承受不了,“每個月每人要交500元!”
賈明說,“以前我們擺攤遇見保安時,成功逃跑的幾率至少是50%。就算被抓住,多少給他們‘意思意思’也能拿回光盤。這樣算下來,一個月的損失遠遠小于500元。”賈明和另外3名小販都沒想到城管保安的胃口越來越大,而且威脅說不交錢就天天來查。
交錢受不了,不交錢城管保安就天天來查?傊歉刹幌氯チ,于是他們選擇了報警。
沒有執(zhí)法權的保安
作為協(xié)管的保安為什么可以收取小販的保護費?
和平街城管分隊副隊長徐凡偉接受有關部門調查時說,城管保安是從北京市保安服務總公司懷柔分公司聘的,他們沒有執(zhí)法權,必須由正式城管隊員帶領才能外出。保安的工作是協(xié)助城管執(zhí)法,他們不可以扣押任何物品,也不能罰款。
不能單獨執(zhí)法,為什么可以上街收取保護費?和平街城管分隊隊長李運平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和平街城管分隊目前有15名城管隊員,50多名協(xié)管保安,管轄范圍4.6平方公里。包括和平里地區(qū)19條街道,其中有和平里、勝古莊、安貞里、青年溝及北三環(huán)東路的一段人流量大、街面環(huán)境復雜的地區(qū)。櫻花東街就是他們的管轄范圍。
一名朝陽老城管隊員分析說,和平街城管分隊管轄面積比較大,且街面情況比較復雜,15名隊員人手顯得比較緊張,加上一些城管隊員有時會偷懶,所以才會出現(xiàn)保安單獨外出執(zhí)法的情況。
李運平說,保安由保安公司統(tǒng)一管理,他和這些保安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這個事情。保安平常的工作是外出蹲守,發(fā)現(xiàn)流動攤販,報告城管隊員,然后由城管前去執(zhí)法。
今年7月,劉賓等人被抓后,和平街城管隊開始重視保安素質問題。他們從另一家保安公司新聘請了25名保安。
劉鵬說,此后都是城管帶著保安出來執(zhí)法。城管隊員增加了突擊檢查的次數(shù)。劉鵬他們只好離開櫻花東街,有的去別處找地擺攤,有的則在家閑呆著。
一名和平街城管保安告訴記者,他們實行軍事化管理。每天早上6點半起床,上午8點正式開始工作。每天都有一部分保安被派出去,在無照攤販較多的街面上蹲守,阻止小販在街上擺攤。按要求,如果有人拒絕離開,就向城管報告此事,請城管來處理。
另一部分保安則在城管隊留守待命。在沒有臨時任務的情況下,保安一般在每天晚上10點左右下班。
不管是出去蹲守的保安還是留守的保安,都沒有嚴格的制度監(jiān)管他們,一切都靠他們自覺。
“連續(xù)兩任保安隊長犯罪,說明他們自身素質不高!焙推浇殖枪芊株犚幻0碴惒(化名)說,現(xiàn)在保安每人每月的基本工資為900元,擔任班長或來公司較早的保安收入會略高些,但也不到1000元。之前的那批保安收入高些,陳波他們是7月份新來的保安。
陳波他們上崗的這兩個月,經(jīng)常有小販在他們外出蹲守時給他們?nèi)X塞煙,想和他們合作,但都遭到拒絕。
“前兩天,有個中年婦女來找我,說要給我200塊錢,讓我把她被沒收后停在院子里的三輪車推出來。我拒絕后,她很不解地離開了!标惒ㄕf,中年婦女臨走還自言自語,“以前都是這樣干的。”
“這一事件一方面反映了城管對保安監(jiān)管的缺失,另一方面就是保安隊伍確實良莠不齊。”一位保安公司高層告訴記者。
目前確實缺少高素質的保安。這主要是由于目前北京保安市場總體狀況是供不應求,高素質保安滿足不了用人單位的需求。這名高層說,另一方面,保安大多數(shù)都是20多歲的青年,自控能力相對差,遇到一些誘惑可能把持不住自己。
(文中小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