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節(jié)日變成了金牌榜的游戲,游戲的背后凸顯地方政府金牌政績觀。”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社會學家的話發(fā)人深省。
我是東道主,就得拿第一
“江蘇絕對不會做金牌榜第一,只要能進前三名就行,我們的第一要務是將比賽辦好!”作為第一個通過申辦取得全運會主辦權的省份,江蘇當初的表白贏得了人們的掌聲!叭\會就是一次人民的盛會,誰拿多少金牌又有什么要緊!睎|道主的覺悟讓人感動。
可十運會的比賽剛拉開帷幕,東道主立刻掀起了一輪又一輪的奪金潮。在開幕式之前,江蘇隊已頻取金牌,開幕式之際,江蘇隊已以26枚金牌在獎牌榜上一枝獨秀,這個成績已經(jīng)超過了江蘇隊九運會的總成績。
對此,有一家媒體曾發(fā)表了題為《優(yōu)勢項目結束大勢已定,東道主已“閉幕”》的文章,文章一開頭便說:“十運會昨天開幕了,但對于東道主來說,這屆比賽卻已經(jīng)‘閉幕’了。誰都知道江蘇在四年前就開始招兵買馬,意圖利用東道主的優(yōu)勢在主場一鳴驚人。但還是沒有料到他們居然會在十運會開幕日之前就會脫離第二集團,并且遙遙領先于九運會老大廣東代表團……對于東道主來說,十運會大勢已定!
獎牌榜的不斷更新證實了這家媒體的猜測。開幕式后,江蘇隊依然保持強勁勢頭,天天有金牌,有時甚至一天收獲5塊,實力之強讓其他地區(qū)不得不“俯首稱臣”。比賽還剩最后一天,但江蘇隊的金牌數(shù)已經(jīng)達到“54枚”,領先第二名的廣東隊13枚。這樣的成績超過了八運會和九運會的金牌老大。
類似現(xiàn)象出現(xiàn)在九運會上,開賽不過五天,東道主廣東代表團的金牌總數(shù)已經(jīng)接近50枚,并最終奪取了69.5枚金牌,創(chuàng)造了史無前例的全運會紀錄。八運會上,東道主上海隊雖然沒那么猛,但他們也以“42枚”金牌奪得第一。
“我是東道主,就得拿第一”,這似乎成了全運會的一條“鐵律”。
老教練對“東道主現(xiàn)象”習以為常
體育競賽本是以實力論高下,怎么成了以“東道主”論高下?
不可否認,從九運會之后,江蘇全省加強了對體育的投入,四年的十運周期內,江蘇省僅在參賽費用上就比九運周期提高了50%,用江蘇省體育局局長李一寧的話說就是“凡是他們(運動隊)提出的要求,省里幾乎是有求必應”。如此的重視力度,東道主的體育訓練水平自然提高很快。
但千萬別忘了,評估東道主實力時,江蘇僅被歸入“傳統(tǒng)的第二集團”。
事實上,江蘇隊享受了裁判優(yōu)勢、制度便利、熟悉場地之利……這些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比賽的公平性。讓我們來看看發(fā)生在十運賽場的一幕幕:在江蘇隊奪冠的網(wǎng)球男團決賽中,對裁判不滿的爭議事件曾導致比賽一度中斷近40分鐘;體操男子吊環(huán)決賽,江蘇選手黃旭戰(zhàn)勝天津隊的“吊環(huán)王”董震獲得冠軍,賽后,天津隊和天津媒體一齊指責裁判不公;在女子羽毛球單打比賽半決賽上,香港選手王晨多次對裁判的誤判表示不滿;跆拳道比賽場上,東道主選手趙燕的對手在比賽開始前紛紛棄權,其中包括奧運會冠軍羅微和解放軍隊選手劉蕊兩位極具實力的對手,這使得東道主選手趙燕幾乎不戰(zhàn)而奪得金牌……
雙計分、協(xié)議計分,這一備受爭議的制度為江蘇隊帶來了多枚金牌。
“誰讓人家是東道主呢?”一位多年從事體育的老教練說,“你們也不要光顧著說江蘇,‘東道主’現(xiàn)象早在八運會、九運會上就出現(xiàn)了!崩辖叹殞Α皷|道主現(xiàn)象”的習以為常讓記者心中一陣悲涼!
變味的金牌觀:“體育成績政績化”
“尋找到‘鐵律’背后的原因,你就會發(fā)現(xiàn)中國體育目前的問題所在!币晃粚<艺f。
就“孫福明讓金牌”一事接受記者采訪時,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張鴻雁說,全運會上,之所以出現(xiàn)不擇手段爭金奪銀的現(xiàn)象,跟我國地方政府不正常的體育成績政績化有關。所謂“體育成績政績化”是指和以前的“GDP”崇拜一樣,一到大型賽事,各地方政府就會給自己的代表隊下達各種目標和指令,因為比賽成績將成為地方領導的工作成就。
用這樣的思路再去理解“東道主現(xiàn)象”,似乎有些眉目了。既然體育成績可以政績化,那么作為東道主,又有什么理由不發(fā)揮一下東道主的優(yōu)勢?
“金牌政績化”到了運動員和教練員那里,便成了“金牌經(jīng)濟觀”了。何謂“金牌經(jīng)濟觀”,一句話概之:一塊金牌多少錢?在體育比賽中,能否得金牌直接關系到運動員、教練員的經(jīng)濟收入。
經(jīng)調查“金牌價格”如下:“江蘇:約40萬元,另給住房;廣東:約30萬元;上海:約23萬元……”獎金數(shù)額是否準確,還得求證,但這種高獎金現(xiàn)象將中國的“金牌經(jīng)濟化”暴露無遺。
“體育絕對是用錢堆出來的,排除了那些人為的因素后,江蘇占據(jù)金牌榜的絕對優(yōu)勢和他們大力度投入有著最為直接的關系,要知道,一塊金牌的背后可能是上千萬的代價,甚至還不止。”看到江蘇一天奪得3塊柔道金牌,一位柔道教練發(fā)出這樣的感慨。
讓體育回歸“目的”
面對“鐵律”,是習慣成自然,還是尋求其癥結,徹底打破它?這將直接關系到中國未來體育的發(fā)展。
十運會是一次全民的盛會,人民的節(jié)日?删C觀十運會的進程,真的做到了嗎?且不論十運會很多賽場邊稀稀拉拉的觀眾,也不管全國人民最終從十運會上得到了什么,就是那一場場不斷上演的“鬧劇”足以讓人們心灰意冷:不論實力,東道主就拿第一;爭金牌更多的是為錢……
事實上,“東道主第一”的“鐵律”是整個中國體育發(fā)展存在問題的一個縮影。缺乏誠信,尤其是在大型體育賽事中缺乏誠信,這是中國體育界面臨的一個難題。正是因為缺乏誠信,十運會中才會出現(xiàn)一場場不該發(fā)生的“鬧劇”。
另一個關鍵點是“體育的目的”。體育賽事是為了提倡公平、公正的奧林匹克精神,體育鍛煉本是為了全民健身,但我們好像早已背離了方向,將體育帶入到“政績”、“經(jīng)濟”之中。這樣的體育、這樣的賽事,人民從中能得到些什么?難怪有人提出疑問:這樣的全運會,我們還有必要花巨資去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