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wù)經(jīng)書面授權(quán)并注明摘自中國新聞社中國《新聞周刊》)
他們原來是四川人、湖南人、寧夏人、河南人……現(xiàn)在,他們四海為家,落葉生根
“難道現(xiàn)在還有北京人,上海人,廣州人的區(qū)別嗎?只會區(qū)分有錢人和沒錢人吧?”在采訪的過程中,一位采訪對象這樣反問。如今相當一部分年輕人都會選擇在家鄉(xiāng)之外的城市發(fā)展,這種漂泊在外的生活讓他們逐漸淡化了地域的概念,但是,在不同的城市生活,還是有著不同的感受。
深圳:可兼顧工作和生活的城市
張偉總是忘不了自己的老師當年說過的話:你們?nèi)?0多個人,居然就沒有一個人敢到廣東深圳去闖一闖。我真替你們大感惋惜!“我也是畢業(yè)三年之后才明白老師的良苦用心。”
闖蕩4年之后,2001年,張偉準備結(jié)婚,他再次面臨選擇:在哪兒定居。當時他身在北京,女朋友在武漢。他們可以在北京、上海、深圳和廣州四個城市里選擇,最后他們選擇了深圳。
更準確地說,張偉是回到深圳。他從1997年起在深圳呆了三年,期間把戶口落了下來。但在張偉潛意識里,是把深圳當作了自己的根據(jù)地!吧钲谑且粋可兼顧你工作理想和生活理想的城市”,張偉說,“珠;蛘咄?赡鼙壬钲谶舒服,但它們不能滿足你的工作需求!
張偉心目中理想的城市是:以他站的地方為圓心,以一公里為半徑劃一個圓,這個圓里有山有水有綠色。而他眼里的深圳就是這樣!澳阏驹谏钅下返娜魏我稽c上,往北看是山,向南看是水。你的目光可以穿透這個城市。可是,上海就不同,你站在那里,看到的除了樓房,還是樓房!
張偉選擇深圳的另一個理由是:在深圳能獲得完全的生活的自由,而在其他城市都或多或少地被約束。張偉曾在北京“鍍金”兩年,最讓張偉不可忍受的是看電梯的老太太。這些把守著進出樓房惟一通道的老太太們,用一雙雙無處不在的眼睛,窺視著你的一切,包括私生活。如果你徹夜未歸,她會問你去哪兒了;如果你帶一個女孩子回家,她會問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深圳就不這樣。房東只在乎你是不是給了房租,而不過問你的私生活?雌饋硭坪跏羌兇獾慕疱X關(guān)系,但它給你自由!睆垈フf。
1997年以前的深圳,一到春節(jié)就成了“死城”,曾有人夸張地說,在深南中路踢起一個易拉罐,滿城都能聽到它的回響。
但1997年后就不同了,很多新移民在深圳站穩(wěn)腳跟后都把父母接來過年,春節(jié)晚上滿城塞車,到處都是開車或打車出來玩的人。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覺得深圳適合安家。李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2002年離開深圳去了上海做保險,他不是不喜歡深圳,而是覺得上海更適合個人發(fā)展!吧钲谶m合年輕人去打拼,而上海更適合人們安家立業(yè)——因為這個城市的老年人比較多,有老人的城市相對會穩(wěn)定些!崩钊A這樣認為。
談到對上海的感覺,張偉的評價帶有明顯的“深圳標準”:我喜歡浦東不喜歡浦西。因為浦東非常像深圳,是新興的,充滿活力的。浦西是老上海的感覺。你在夜色中觀察這個城市,或許會發(fā)現(xiàn),浦東才代表未來。
一個驕傲的新上海人
在一家貿(mào)易公司做法律顧問的葉瑩瑩2001年才到上海,短短兩年的時間,她已經(jīng)很驕傲地認為,自己是一個新上海人。
葉瑩瑩融入上海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她2001年剛到上海時,看到上海的繁華,會覺得這繁華是別人的,與自己無關(guān)。那時朋友聚會,只要飯桌上沒有上海人,大家就會說上海人的壞話。但后來越說越少了,再過些日子,大家竟然開始討論上海人的優(yōu)點。在葉瑩瑩看來,能比較寬容地看待上海人,看待他們的優(yōu)點和缺點,是開始融入這個城市的一個標志。
“以前大家一說上海人,就是精明小氣。其實是人們過分夸大了上海人的缺點,卻沒注意到優(yōu)點。上海人輕易不允諾人,一旦允諾就盡量兌現(xiàn)。不像有些北方人,總愛開空頭支票!比~瑩瑩說。
慢慢地,葉瑩瑩和她的朋友們不僅可以寬容地看待上海人,還開始真正關(guān)心這座城市。“如果在街上遇到一個人隨地吐痰,我會去批評他”,葉瑩瑩說,“我生活在這個城市,它的好與壞都與我直接相關(guān)!
初到上海時,葉瑩瑩沒覺得因為戶口問題受到過什么歧視性待遇,之后不管是辦《居住證》還是遷戶口,都很方便。所以,葉瑩瑩最不喜歡北京的就是,每到節(jié)假日或者重要慶典,四處都是對外地人的盤查,而且態(tài)度粗暴!拔矣X得這不是一種很公平的競爭環(huán)境。但在上海卻是你只要付出就會有回報。上海的治安也不錯,在這個城市你的健康和生命是有保障的!
像葉瑩瑩這樣喜歡上海的外地人不少,但不喜歡上海的人也相當多。一位從北京跳槽到上海的記者,沒呆幾個月想回北京了。上海很精致,但有些人覺得太拘泥;上海很柔媚,但有些人覺得不大氣,甚至于上海菜菜量太小也成了上海不適合生活的一個理由。
在一個城市生活久了,會有種心理的感動
在北京念完美術(shù)設(shè)計后,程偉留了下來,那是1998年。一晃5年過去了,程偉買房結(jié)婚,發(fā)生了許多變化,但惟一不變的是,他工作的圈子永遠在中關(guān)村。
并不是跳不出中關(guān)村,而是程偉把自己圈定在這里。在他看來,偌大一個北京,只有中關(guān)村融得進去。因為這里大部分都是外地人,而且這是一個不看背景只看個人能力的地方,很適合外地人白手起家。
程偉畢業(yè)那年沒能把戶口落在北京,這讓他最初在找工作時多少有些不自信。招聘廣告上都要求有本市戶口,程偉總覺得自己條件不符而不敢去試。后來跳槽的次數(shù)多了,他知道許多單位并不拘泥于此,但心理的影響總還在。“有時感覺自己像一個偷渡者,國家規(guī)定是要戶口的,但人家還是接納了你,似乎受了恩惠”,程偉說,“所以,我從不愿去北京人多的單位,感覺沒有平等對話權(quán)!
自由,是程偉飄蕩在外的日子里最大的感受。在一個遠離故鄉(xiāng)的城市,沒有父母的約束,沒有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需要去打理和照顧,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己支配。雖然這種自由的代價是——對父母家庭少盡了許多應盡的義務(wù)。程偉的奶奶去世時,由于趕不回去,一切后事都是由哥哥打點的,對此他一直覺得心里很不舒服。
程偉不認為自己是北京人,但這并不影響他在北京安家置業(yè)。北京有塞車、有沙塵暴,有對外地人種種不太公正的待遇,但是,當在這里生活久了,會有一種心理的感動:深秋街道上落滿一地的銀杏葉、景山前街邊故宮孤獨的背影、似乎可以穿透歷史的十里長安……這是獨一無二的北京。
(應被采訪者的要求,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2003年第42期,記者/言詠 陳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