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在住所自縊身亡,之前一直奮戰(zhàn)在救災一線,震區(qū)干部災后心理和工作均承受巨大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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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日,四川北川縣委農辦主任董玉飛在住所自縊。遺書里留下短短幾句話,說壓力太大,支撐不下去了,想好好休息。
大地震使北川失去四百多名干部職員,幸存者也多有親人遇難,災后各種工作繁雜。帶著傷痛投入工作的干部們說,他們日常工作量上升了十倍甚至數十倍。
董玉飛的死引起了當地官方的重視。他死亡一周后,北川黨政機關恢復了正常雙休日,一些機關也開始對干部職工進行調研,了解生活心理情況。北川也正在醞釀一整套心理干預措施,針對干部職工進行安撫和心理疏導。
□本報記者 涂重航 四川北川報道
秋天的安昌鎮(zhèn),空氣清新,遠處半山腰上飄蕩著云朵。中午時,新開的飯店里傳出羌族姑娘悠揚的祝酒歌。在路邊臨時租的民房中,北川各個機關仍在忙碌著。
董玉飛的死,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到了看似平靜的湖中。
在大地震5個月后,10月3日,40歲的羌族干部董玉飛,將一根細繩系在床頭,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這名一直奮戰(zhàn)在抗震一線的干部,從地震的廢墟中逃出了,卻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讓很多北川人愕然和暗自神傷。
北川一名干部說,重壓之下,甚至一滴水、一片樹葉的重量,都可能讓人倒下。
災難中“堅強和積極”
震后,董玉飛親手掩埋了兒子的遺體。他曾勸解同事說,失去的親人我們把他們放在心里
時間回轉到5月12日下午2時28分。那個場景,后來很多北川人說,清晰得就像還在眼前,但又依稀像是放了一場電影。
當時,還是農業(yè)局局長的董玉飛,正在辦公室與一名同事商量工作。辦公樓往下墜,慌亂中還不忘穿鞋的董玉飛抱著下水管逃生。
農業(yè)局一位劉姓干部回憶,董玉飛從廢墟出來時全身是灰,只看到兩只眼睛在轉,跟在他旁邊的農業(yè)局干部涂禮志渾身是血。
董玉飛出來后說,“個狗日的,我抱著鋼管,看著旁邊的桂花樹不斷地往上長!
董玉飛安排員工開展自救,還去廢墟里抬尸體。下午5點多,他跑到曲山小學東校區(qū),尋找他12歲的兒子。
他找到的是兒子的遺體。拖來一床鋪蓋,他親手把兒子埋了。
“他坐在那里哭了很久!鞭r業(yè)局員工肖坤說。
之后,很少人再見到董玉飛哭。劉姓干部說,他13日早上看見老董哭了一次。董玉飛的摯友、北川農業(yè)局副局長趙其洲也見他哭過一次———5月16日董玉飛跟一位熟人通電話,對著電話那頭失聲痛哭。
之后幾個月時間里,再沒有人見他落淚。
地震中董玉飛失去了數位親人,有兒子董壯,弟媳,侄兒。
10月13日,北川縣長經大忠說,北川損失了400多名干部職工,而幸存的90%都失去了親人。
地震過后,董玉飛與農業(yè)局職工一起,住在北川中學附近帳篷里。與董吃住在一起的肖坤說,那時大家情緒低落,董玉飛勸說,“只要肯做肯干,還能重新再來,失去的親人,我們把他們記到心里”。
那時董玉飛給肖坤的印象是“堅強和積極”。
董玉飛他們在北川縣城里參與救援十多天。帳篷常漏雨,吃的全是方便面。休息時,董玉飛會和大家一起喝酒、聊天!罢劦娜堑卣饡r的情景,回憶以前的樣子。”
震后肩負多項工作
工作人員說,地震后他們工作量增加了幾十倍,作為負責人的董玉飛更忙,而他對工作要求盡善盡美
北川搜救工作結束后,6月初,農業(yè)局職工轉移到了擂鼓鎮(zhèn)。董玉飛此后擔任縣委農村工作辦公室主任,不再任農業(yè)局局長。
10月13日,縣長經大忠說,原農辦主任在地震中遇難,而震后重建工作重點是產業(yè)重建,農口范圍大,協(xié)調面廣?紤]到董玉飛熟悉農口工作,又很能干,遂由他來領導和協(xié)調整個農口工作,并兼任救災辦主任。
農辦工作人員任科偉介紹了他們的日常工作。目前他們共9人,工作范圍包括農、林、牧、副、漁、氣象、供銷社、計劃生育等近十個部門。一些需要多部門交叉配合的工作,都由農辦領導協(xié)調。但該辦跟這些局委平級,無財權及人事權,工作起來有難度。
地震后,董玉飛的“頭銜”不斷增加。
到了擂鼓鎮(zhèn)后,他先是負責陳家壩片區(qū)3個鄉(xiāng)鎮(zhèn)的抗震救災工作。后來成立北川重建黨工委、管委會,涉及農口的及農村救災安置的工作,也由他負責!坝袔状味耧w說,我又‘當官’了!壁w其洲回憶。
董玉飛去世前的職務有:縣委農辦主任、災后政府新設重建部門的農房重建辦主任、救災辦主任、新農村建設辦主任,并負責群眾安置辦部分工作。
這幾個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都說,地震后,他們的工作量增加了幾十倍。作為負責人的董玉飛則更忙。
僅一項農房重建工作,就十分繁瑣。地震后,每天要上報“農房恢復重建日報表”,由董玉飛向主管副縣長匯報進度。此外董玉飛還要下鄉(xiāng)協(xié)助拆遷、協(xié)調調配建材以及運輸等。
肖坤說,目前北川多數鄉(xiāng)鎮(zhèn)道路阻塞,原來幾十分鐘的路,現在要走上半天,并且沿途極危險。
董玉飛對工作要求很高,總希望盡善盡美。而工作量大,牽扯到救災方面的下雨、洪水、垮壩等也都屬他分內的事。
北川縣縣長經大忠說,地震后干部力量不足,而重建任務繁重,壓力很大。很多老百姓缺吃少穿,作為干部,容不得絲毫懈怠和片刻停留。“只要沒倒下,只要還能站起來,還是要工作”。
拼命工作的北川干部
擂鼓鎮(zhèn)原黨委書記累垮了,進了醫(yī)院,陳家壩鄉(xiāng)的書記也累病了。有一名工作人員暈倒在辦公桌前
北川干部中,董玉飛的工作狀態(tài)和很多人一樣。大家經常是7點鐘起床,一直忙到凌晨一兩點。
“這是北川干部目前的工作常態(tài)!笨h組織部彭虹媚說。地震使很多家庭支離破碎,大家為逃避悲傷,都要求上班!皫Р∩蠉徎蛘邆麆葺p一點就要工作的人無法統(tǒng)計,每個單位都有。”
縣長經大忠也不例外。面對北川2萬多人遇難,自己也有多名親人遇難的現實,經大忠說惟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拼命去忙。“有時候能歪在車上睡一覺,旁邊的人如說我打鼾了,我就很高興!
有些人累出了毛病。原擂鼓鎮(zhèn)黨委書記李正林就是一例。北川一些干部說,后來組織了一次強制輪休,正是因李正林而起。
據說,7月下旬,北川一名縣委副書記到擂鼓鎮(zhèn)檢查工作。李正林匯報工作時前言不搭后語,這位縣委常委發(fā)現了問題,遂建議干部輪休。
彭虹媚說,地震前,李正林思路清晰,以點子多、反應快而聞名。地震后,很多人跟他一樣,有反應遲鈍的毛病。
縣長經大忠說,8月份中旬的一天,李正林給他打電話,說當時災民安置工作繁重,請縣長去給鎮(zhèn)上的干部鼓鼓勁。
當時約好了下午1點,時間快到時,李正林打電話說忙得脫不開身。改在晚上的會,經大忠發(fā)現李正林坐在那里,身子總歪向一邊。第二天,經大忠再打電話時,李正林已被送到了醫(yī)院。
10月13日,在綿陽養(yǎng)病的李正林發(fā)來短信:5·12到8·18,我和我的兄弟們一直戰(zhàn)斗在抗震救災第一線。近兩萬人的安置壓力是巨大的,我們的任務是最艱巨的,但是效果也是最好的。
除了“累得直不起腰”外,李正林的病還來自另一重壓力,他的母親、妹妹及侄女都在地震中遇難了,而父親此前已去世。
跟李正林一樣累出病的,還有陳家壩鄉(xiāng)黨委書記趙海清。而北川重建黨工委辦公室的敬曉梅,每天對著電腦十多小時,前段時間暈倒在辦公桌前,眼睛出了毛病。
“疼得惱火”的病
董玉飛曾跟醫(yī)護人員提到兒子的死,對于自己的病,他說很疼,想輕生
董玉飛也病倒了。
綿陽404醫(yī)院醫(yī)生孫宏說,董玉飛兩個月前查出前列腺炎和尿道炎,9月23日開始住院一周治療。
“他說那里很疼。”主治醫(yī)生吳明輝說,董玉飛的病并不很嚴重,治療了兩三天,病情就有好轉。得這個病的因素有很多,過度疲勞,長期憋尿等都容易誘發(fā)。
董玉飛住院期間,常找吳明輝詢問病情,問是否嚴重,怎么醫(yī)治等。
住院3天后,董玉飛的精神狀態(tài)開始變差。實習醫(yī)生藍潤、潘芳說,9月26日,董情緒很不穩(wěn)定,曾說“很疼,想輕生”。董還提到自己的兒子在地震中死去。
9月28日,董玉飛跟藍潤他們說,“運氣很不好,疼得惱火”。
次日,董玉飛接到一個電話,隨后離開了醫(yī)院。30日,他辦了出院手續(xù)。
跟董玉飛比較親密的同事說,董曾打算過了春節(jié)再要一個孩子,他7月份就開始戒酒了。農辦那邊也準備在國慶節(jié)后給他單獨備一間房,讓他和妻子李曌能住在一起。
孫宏說董玉飛的病不會影響生育,確實很疼。注意休息并堅持治療,也能痊愈。
9月25日,趙其洲曾打電話給董玉飛,要去醫(yī)院探望。董說自己已出院,并無大礙,不用探視。
隱藏“傷痛”的董玉飛
董玉飛跟大家談及北川,談及工作,不曾提到自己的壓力,朋友說他“一直撐著”
熟悉董玉飛的人說,他害怕給別人添麻煩,把傷痛埋得很深。
董玉飛離開農業(yè)局后,趙其洲主持了一段工作。他體會到了董玉飛的壓力。
農業(yè)局死亡干部及家屬共33人,趙曾與董商量,計劃給每家300元錢作為慰問,但也難拿出來。
地震后干部職工心理狀態(tài)不佳,有時會沖領導發(fā)火。“面對職工們的怨氣,一邊要理解安撫,一邊還要讓他們開展工作,不曉得該怎么辦!壁w其洲說,他沒有親人傷亡,也沒有董玉飛工作量大,但負責了一段局里的全面工作后,感覺“簡直要瘋”。趙后來被診斷出“反應性抑郁癥”。
“他個爪娃子,太認真了,農辦只有四五名員工,沒有人能替他!壁w其洲認為董玉飛狀況艱難。
7月份,北川縣委縣政府搬到安縣舊縣城安昌鎮(zhèn)辦公。董玉飛搬到農辦的集體宿舍。“自從他去了農辦,我們約了他幾次出來吃飯,他都說沒空。”
農業(yè)局劉姓干部說,地震后,他只跟董玉飛交談過一次。那次是為了躲避余震,大家又住進帳篷。由董玉飛的妻子李曌邀請,董在帳篷里和大家“擺談”一次。說些北川目前的狀況,也對一些工作發(fā)表了看法。
他不曾談自己的痛苦,也不跟身邊人提起兒子。
從事組織工作的彭虹媚認為,痛苦壓抑久了,要釋放。她說有一次與幾個姐妹聚會,平時不喝酒的女孩喝了點酒,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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