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大化歸天之后,因高為基,不封不樹。千百年來,就像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沒有花香,沒有樹高,從不寂寞也從不煩惱,因為跟吾一樣的王侯將相平民百姓埋遍天涯海角,河流啊山川隱沒了俺,大地呀母親把我緊緊擁抱。
時間永是流駛,世間分分合合,中原大地狼奔矢突風(fēng)起云涌期間,都不曾驚醒吾與歷史共眠的夢。奈何今華夏之地,雖是太平盛世,卻管不了俺的眾多徒子徒孫。不挖無后墳,不敲寡婦門的傳統(tǒng)美德既已不存,指望盜墓賊不欺師滅祖也就不現(xiàn)實。當賊人幾次三番進入吾寢陵,恨得牙齒發(fā)癢之余,也有過僥幸,指望政府恪守不輕易在帝王陵上動土的規(guī)定,念吾生前也算是相當于無職給的帝王級調(diào)研員一類,網(wǎng)開一面,挖外開恩,予以嚴加看管保護。
愿望很快像肥皂泡一樣破滅,當安豐鄉(xiāng)新任書記得知我老人家就大隱于鄉(xiāng)政府五里地附近,頓如發(fā)現(xiàn)了金礦一樣眼睛一亮,不是敬仰老夫一生的豐功偉績,而是深知我對他為官一任致富一方干系重大,尤其當賊人刨出“畫像石”的鐵證后,即堅定信心,排除萬難,一門心思使出吃奶的力氣鼓搗發(fā)掘之事。
唉,正是天下大墓,埋久必挖,挖久必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文革期間,多少古墓都灰飛煙滅,既不見尸,也不見文物,吾能挨到今日,也知足了。何況是搶救性發(fā)掘,又不是從盜墓者手中搶奪性發(fā)掘,要建博物館呢,方圓2.5公里都將劃入保護區(qū),如此厚待,夫復(fù)何言。
而且,魏武王大墓一出土,有關(guān)七十二疑冢的說法就瓦解了,還要將頭骨拿去鑒定,看得過頭風(fēng)病沒有,陪葬的兩個女人也要搞清楚。專家稱,諸多魏漢懸疑將因此而解。禍兮,福之所倚也。如此,吾“生性多疑,一代奸相,害死華佗,霸人妻女”的污名,在以訛傳訛兩千年后,于今人的考古下有望沉冤得雪。暴尸事小,正名為重。只要能解開歷史之謎,還吾以清白,這幾根枯骨被百般擺弄又算得上什么呢。
安陽宣稱發(fā)現(xiàn)曹操墓后,吾之老家安徽亳州迅速跟進,稱不排除挖掘當?shù)匾伤撇懿倌,河北也不甘心曹操墓拱手讓人,都有一挖為快之感。挖吧挖吧不是罪,有多少疑似就挖多少,不排除挖開后都有鐵證,七十二疑冢成七十二真冢,那才是天下奇觀,世界第八大奇跡,中國第五大發(fā)明了。
曹操墓都被挖了,孫權(quán),劉備,司馬氏等吾之死敵,還能不被扒開示眾嗎,吾生不能挖其祖墳,死后有人代為泄恨,噫,快哉快哉。
每念及此,對盜墓的不敬之舉,不免轉(zhuǎn)嗔為喜。正可謂,非賊,吾墓休矣。古墓雖壽,猶有竟時,若不是諸賊刨出蛛絲馬跡,吾墓何以獲高度重視,得重見天日,被挖出來在年換數(shù)以億計的收入下保護乎。雖然盜墓者不是學(xué)文史的,也不是搞鑒寶的,挖墳的技術(shù)也外行,不專業(yè),但畢竟是有眼力的,嗅出了曹操墓啊,讓安陽先下手為強,制造的話題搶過了少林寺上市的風(fēng)頭,從某種意義來說,是有功于安陽旅游事業(yè)的,在此代安陽方面一并謝過。
余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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