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赤壁之戰(zhàn)”的歷史演變
《三國志演義》以戰(zhàn)爭描寫著稱後世。明人評價《三國志演義》,向有“據(jù)正史,采小說,證文辭,通好尚,非俗非虛,易觀易入” 的褒譽,清儒章學誠歸結為“七實三虛”之說,遂成定讞,而為後世文學史、小說史樂于引用。其間偶有爭議,亦僅限于《三國志》與《三國志演義》文史之異同,而鮮有談及其中的“三虛”,是否另有素材來源的問題。本篇另辟蹊徑,探討《三國志演義》中的“實中之虛”與“虛中之實”,以見其增益部分中的宋元事實,似未有專門拈出此節(jié)者。故冒昧成文,并就教于海內外君子。
“赤壁之戰(zhàn)”是《三國志演義》的重要情節(jié)之一,不僅因為它是直接構成“三國鼎立”的要素,而且直接描述在毛宗崗120回本中占據(jù)了8回之多。事實上從三國故事形成以來,有關“赤壁之戰(zhàn)”的詩歌便不絕如縷,如盛唐李白“二龍爭戰(zhàn)決雌雄,赤壁樓船掃地空。烈火張?zhí)煺赵坪#荑び诖似撇芄。君去滄江望澄碧,鯨鯢唐突留馀跡。一一書來報故人,我欲因之壯心魄! 如晚唐胡曾“烈火西焚魏帝旗,周郎開國虎爭時。交兵不假揮長劍,已挫英雄百萬師! 一直到蘇軾前后《赤壁賦》。破曹英雄都鎖定在周瑜身上。
戲劇囿于舞臺及腳色限定,很難直接表現(xiàn)戰(zhàn)役全景,故元雜劇有《隔江斗智》, 專門描述諸葛亮與周瑜既聯(lián)合又相互算計的曲折過程,間接表現(xiàn)了“赤壁之戰(zhàn)”的設謀、實施和勝利,把戲曲從矛盾中塑造人物的特長發(fā)揮得淋漓盡致,轉為後世小說承襲發(fā)展!度龂尽分杏喝荽蠖鹊闹荑ば蜗笠嘁虼烁乃埽鳛橹T葛亮智高一籌的陪襯,變成小肚雞腸,嫉賢妒能的典型。而明人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則發(fā)揮了小說敘事不受三維空間局限的特長,以大段篇幅,反復穿插,全景視野描寫的“赤壁之戰(zhàn)”,遂成中國小說史上最成功的戰(zhàn)爭描寫。
最近有人統(tǒng)計,毛本《三國志演義》中有關“赤壁之戰(zhàn)”的描述文字共約37900字,“其中的故事絕大部分為虛構”,故稱“赤壁之戰(zhàn)——《三國演義》中虛構故事為最多”。 洵非虛言,也順理成章成為本篇論述的中心。但“赤壁之戰(zhàn)”到底被虛構到了什么程度,尤其是其核心情節(jié)是否符合史實,前賢也曾論及,如錢鍾書論及《孟德新書》時,以為:
“《三國演義》寫赤壁之戰(zhàn),黃蓋苦肉計詐降,周瑜佯醉騙蔣干,皆使曹操墮術中;征之《三國志•吳書•周瑜傳》,黃蓋詐降而無苦肉計,蔣干作說客而無被騙事!堆萘x》所增詭計,中外古兵書皆嘗舉似。《孫子•用間》篇:‘內間者,因其官人而信之’,何延錫注引李雄鞭撲泰見血,使譎羅尚,尚信之,即《演義》第四六回周瑜之撻黃蓋;又‘反間,因其敵間而用之’,蕭世諴注謂‘敵使人來候我,我佯不知而示以虛事’,即《演義》第四五回周瑜之賺蔣干!
所論甚是。只是關于《三國志演義》增益謀略“詭計”,遠非此端。試舉一例,這就是《三國志演義》小說描述的經(jīng)典戰(zhàn)役“赤壁之戰(zhàn)”,與宋金元水軍在長江與崖門四次水上戰(zhàn)略決戰(zhàn)的比較,以窺其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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