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甲骨文、篆書到行、草、楷、宋,漢字演進的歷史,實際上是一部技術的進化史。在信息技術突飛猛進的背景下——
大約三四十年前,有那么一段時間,靳埭強真的以為,幾千年的漢字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那時候,打字機代表了“文字工作機械化”的方向。連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都覺得,西方作家把字母打字機背在包里,在飛機上也能寫小說,簡直令人艷羨。
“中文打字機很不好用,很笨重。排字做廣告也好,做設計也好,都是用手做文字,用最原始的方法來做!2007年12月17日,香港最負盛名的平面設計師靳埭強站在北大方正大廈的講臺上,回顧這段難忘的歷史,“我當時覺得,漢字要滅亡了,幸虧后來出現(xiàn)了計算機!薄
劫后余生
漢字煥發(fā)絢爛色彩
靳埭強不知道的是,恰恰是將漢字從“拉丁化”絕境中拯救出來的計算機,差一點徹底把漢字推下歷史舞臺。
從本質(zhì)上講,使用西文鍵盤輸入的計算機跟打字機沒什么兩樣。想將數(shù)萬個漢字擺上鍵盤直接輸入計算機,幾乎是不可能的!坝嬎銠C時代,象形文字沒有前途”,很多人都這樣認為。
漢字機內(nèi)碼、漢字交換碼、漢字輸入碼、漢字點陣碼、漢字字形控制碼……一系列漢字編碼技術的出現(xiàn),解決了漢字信息輸入計算機的難題。
王選教授發(fā)明的高分辨率字形信息壓縮、高速還原技術,更是讓漢字告別了鉛與火的時代,在信息時代與拼音文字并駕齊驅。
劫后余生的漢字煥發(fā)出絢爛的色彩。“漢字造型豐富,五體皆備,擁有對稱、平行等藝術所需要的基本要素。但在鉛字時代,因為字形復雜、字數(shù)多,刻模、鑄字等一系列繁雜工藝,讓漢字字體設計十分緩慢,一天往往只能寫五六個字,一套字模要設計幾年才能完成!狈秸娮痈呒壸煮w設計師朱志偉說,“數(shù)字技術大大加速了字體設計的進程。從1991年到現(xiàn)在,方正設計出了130多款新字體!
靳埭強和朱志偉正在參加的,是一場叫做“字體的明天”的國際研討會。他們好奇的是,明天的漢字,究竟會是什么樣?
技術變革
深刻影響漢字演化
人們往往從藝術的角度來考察漢字的演變。而在參加研討會的很多專家看來,漢字的演進背后,也是一部技術的進化史。
甲骨文的字體風格,明顯帶著刻畫的痕跡。這跟它的載體——甲骨——的材質(zhì)密切相關。篆書寫成長體,則因為竹簡是窄長條,使得字形不能往左右橫向展開。一些表示四蹄動物的字,在細長的竹簡上側過身子,寫成了頭上尾下四蹄向左的形狀。
紙的發(fā)明,徹底打破了竹簡的約束。書寫者在寬幅的紙張上連續(xù)運筆,催生了行書、草書等新字體的出現(xiàn),紙張成為漢字書法藝術的重要技術基礎。
雕版和活字印刷是技術影響文字的最典型案例,它使?jié)h字字體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新類別——印刷體。
“宋體字不是設計出來的!敝熘緜フf,“最初的雕版都是由書法好的寫手用楷書寫在木板上,再由刻工來做,他們要快刻,而楷書的曲線不好處理,就變曲為直,宋體就這樣產(chǎn)生了。所以宋體字的出現(xiàn)不是為了視覺美觀,而是刻工們?yōu)榱松睢!?/p>
透過漢字字體,人們看到了如此之深的技術烙印。計算機時代的科技飛躍,又將給漢字帶來怎樣的明天呢?
打破傳統(tǒng)
文字發(fā)展會更精彩
“多樣化,個性化,百花齊放!睙o論是中國印刷協(xié)會常務副理事長張雙儒,還是日本字體指導小林章、旅美藝術家徐冰,都認同這個大的發(fā)展趨勢。
目前,英文有幾萬種字體,日文有3000多款字庫,中國大陸、香港、臺灣則有900多種漢字字庫!皾h字字體還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張雙儒說。
“說實在的,現(xiàn)在這幾百種中文字庫中,讓用戶滿意的字可能選不出幾種。”朱志偉有一種緊迫感。計算機技術不斷發(fā)展,傳統(tǒng)字體設計工藝卻嚴重滯后,一些字體設計室先后歇業(yè),老一輩字體設計專家年事已高,字體研究設計人員短缺……張雙儒甚至擔心,“字體設計也成了快要失傳的工藝”。將藝術創(chuàng)造與技術進步結合起來,發(fā)展更漂亮的漢字字體,任務很重。
怎樣讓漢字更漂亮?小林章的答案是:“多用眼睛,多動手!痹谑謱懥晳T日益式微的今天,書法的傳統(tǒng)不能丟。靳埭強的答案是:“創(chuàng)意!睕]有想象力和創(chuàng)新精神,漢字的發(fā)展將失去原動力。
從1986年到1991年,徐冰花了近5年時間寫了一部《天書》,構造出4000多個全新的漢字。如今,在創(chuàng)造出英文方塊字之后,他又在創(chuàng)作一部《地書》,完全用圖形符號來代替文字表情達意!翱萍荚趧(chuàng)新,工具在進步,我們沒有理由讓懶惰的思維習慣阻斷文字的發(fā)展。打破傳統(tǒng)的限制,一切都會更加精彩。” (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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