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準基金面臨很多棘手難題。錢從哪里出?如果盈利,就與其初衷相違背;如果虧損,問題同樣棘手,即虧損如何彌補。如果要源源不斷地輸血,這個平準基金本身豈不成了市場問題的一部分?平準基金鼓吹者的出發(fā)點,確實是好的,但是卻開錯了藥方。政府要做的,只是繼續(xù)完善制度,包括矯正以往改革中的失誤。
股市深幅下跌后,關于要不要救市的爭論,很是熱鬧了一陣,但是沒有什么結(jié)果。前幾天,關于建立平準基金的建議引起了市場的關注。因為主張建立平準基金的,不但有民間的學者,也有一些官方人士,在一定程度上被誤讀為政府的某種救市信號。不過,在我看來,平準基金,既無可能,也無必要。
首先的一個問題是,“金將安出”,也就是資金從哪里來。主張建立平準基金的人,提出了三種渠道:一是向股市的投資者特別是機構(gòu)投資者征收,二是國家財政支出,三是截流一部分印花稅。當然,后兩個辦法有些類似。問題是,如果向市場中的投資者收取,一定不能是無償?shù),否則就是課稅,需要立法機構(gòu)的批準,不具有現(xiàn)實性。如果是有償?shù)模貓舐嗜绾未_定,也難有標準可循。由財政出資或者截留印花稅,也缺乏理由。財政資金一旦通過稅收等形式征收上來,只有經(jīng)由預算才能花出去,用于滿足社會公共需要,任何稅收包括印花稅,都不能“取之于市,用之于市”。截留印花稅,是一種償還,稅收不具有償還性,如果償還,就等于取消了稅收本身。通過財政資金建立平準基金,不能說是滿足了公共需要,盡管股市有幾千萬甚至數(shù)億之眾,股民的需要卻既不具有公共物品的屬性,也與公平無關,還難以確定財政沒有理由為特定群體的利益提供保障。所以,盡管感情上接受不了,政府確實沒有足夠的依據(jù)為平準基金籌資。再說,中國的股市規(guī)模龐大,要穩(wěn)定市場,所需資金絕非小數(shù)目,社會也無力承受。
其次,即使真的籌集到資金,建立了平準基金。這個資金對誰負責,或者由誰來運作?是監(jiān)管層,還是財政部,抑或什么其他部門?如果是監(jiān)管部門,那監(jiān)管部門就有義務扶植、幫助它盈利,即使監(jiān)管部門沒有這樣做,市場也會有這種嫌疑,這不是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嗎,監(jiān)管部門的公正性何在?如果是對財政部負責,那這個基金管理部門就是一個政府機構(gòu),顯然也不可以。
第三,假定這個機構(gòu)成立了,那么,它將如何運作?要穩(wěn)定市場,就要進行反向操作,在股市最低或者接近最低點時買入股票,在最高或者接近最高點時賣出。但是,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股市的最大魅力或者神秘之處在于,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一種理論,能夠準確預測出運行的具體點位,更不必說某只股票的價格波動,它唯一確定的特征是“有漲有跌”而已。過去,基金剛剛出現(xiàn)時,人們的一個良好又天真的期待,就是基金能夠穩(wěn)定市場,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事實證明,市場不但沒有因為基金的加入而變得更平穩(wěn),相反,卻變得更動蕩。這當然不排除基金故意為之,但是,基金們自己判斷不好大勢,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平準基金的擁躉認為,平準基金是非盈利的。非盈利,是一種似是而非的說法。因為平準基金運作的結(jié)果一定是要么盈利,要么虧損,盈虧平衡僅僅是一種偶然?墒,如果盈利,就與其初衷相違背;如果虧損,問題同樣棘手,即虧損如何彌補。如果要源源不斷地輸血,這個平準基金本身豈不成了市場問題的一部分?
中國的股票市場的實踐表明,無論是上漲還是下跌,包括暴漲和暴跌,不是投入資金就能解決的了的。沒有理由認為,平準基金,比一般的機構(gòu)表現(xiàn)得更好,其效果可能并不勝于無。實際上,平準基金的作用,主要是在股市的下跌時進行托市。平準基金的操作難度就在這里。平準基金的操作者,如果不是利用諸如內(nèi)幕消息等非常規(guī)手段,其判斷失誤的概率與一般投資者并無差別。如果在自認為的最低點進場托市,而股市繼續(xù)下行,虧損就是必然的。那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市場的結(jié)果,是市場所有參與者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可以對這個結(jié)果見仁見智地進行評價,說它好或者壞,這只是個人的感情判斷,但是,不能說市場就是錯的,相反,市場永遠是對的。市場的結(jié)果可能是非合意的,可以對之進行修正或者調(diào)控,但是,調(diào)控結(jié)果不一定就能改進市場的狀況,甚至可能造成新的問題,變得更不合意。同樣,股市無論上漲還是下跌,包括從6000多點跌到2500多點,也是市場眾多參與者行動的結(jié)果。常言道,股市是國民經(jīng)濟的晴雨表,而且股市從來對信息的反應是過度的,或者放大的。投資者有義務承擔市場的風險。
有人說,國外或者海外就有建立平準基金的先例?墒牵屑毧疾煲幌戮蜁l(fā)現(xiàn),這樣的例子并不多,而且?guī)缀醵疾怀晒,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qū)都是這樣。我國香港政府1997年的成功救市是主張平準基金的人最為津津樂道的?墒,港府當時狙擊國際炒家的目的,主要還是維護港幣的盯住匯率制度,而不是單一的拯救股市。也不能不注意到,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情況,成本和風險都極大,不是一種經(jīng)常的作為。
如果股市確實出現(xiàn)了類似美國大蕭條時期那樣的恐慌,怎么辦?政府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必須救市,因為這個時候,股市已經(jīng)危害到了整個社會經(jīng)濟的穩(wěn)定。但是,救市的手段,應該是非常規(guī)的,行政性的,而不是投入資金。
平準基金鼓吹者的出發(fā)點,確實是好的,但是卻開錯了藥方。政府要做的,只是繼續(xù)完善制度,包括矯正以往改革中的失誤,例如大小非解禁,市場的問題最好交由市場解決,病去如抽絲,這個過程可能比較長,投資者要有耐心。(王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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