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香港的幾所大學向內地3000名學生發(fā)出了面試通知書，比去年增加了一倍，媒體為之震動。內地精英考生，也顯然把香港的大學放在優(yōu)先選擇的地位。與此同時，香港立法會也在討論讓香港成為區(qū)域高等教育中心的方案。
面對這樣的挑戰(zhàn)，像北大清華等國內一流大學應該怎么辦？我的回答是，要有正視現(xiàn)實的精神氣。
首先，香港的幾家主要大學在教育質量和學術上趕超北大清華的勢頭，是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發(fā)展中形成的。香港是東亞金融中心，信息流動自由，社會開放，財力雄厚。這些外部環(huán)境當然更有利于大學的成長。我們過去一直覺得北大清華代表中國高等教育的一流，只不過是因為信息流通不暢，外面的情況知道太少太晚而已。
第二，香港是中國的領土，在中國經濟發(fā)展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同時，香港又是中國經濟最發(fā)達、最開放的地區(qū)。內地的精英學生涌向香港，不是內地之失，而是內地之得。所以，我們應該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讓人才流出去，接受更先進的訓練，并且在外面有一定的工作經驗，然后回來為內地經濟發(fā)展做出貢獻。
我特別需要指出，未來20年，中國經濟要維持現(xiàn)有的競爭力，就必須擁有一批國際一流企業(yè)或跨國公司。它們必須像日本韓國企業(yè)(如索尼、豐田、本田、現(xiàn)代)一樣，占領國際市場。這些企業(yè)，需要一大批懂得世界各國的政治制度、法律規(guī)范、文化習俗和價值觀念的人才。而目前北大清華這樣的國內一流學府，在這方面并不勝任。比如我早就指出，美國是中國最大的市場。未來中國企業(yè)一旦在美國登陸，需要靠自己設計的產品和品牌占領人家的市場，并在當?shù)亟◤S，那么我們是否有足夠的“美國通”來了解人家消費者的口味？一旦發(fā)生了法律糾紛或公共關系危機，誰來代表中國企業(yè)的利益面對美國的陪審員，或上電視進行說明和辯護？(這當然需要雇傭大量當?shù)氐娜瞬拧５侨绻覀冏约簺]有懂行的人，可能連雇誰都不知道。)如果北大清華還不能培養(yǎng)這樣的人才，就應該讓一部分優(yōu)秀人才走出去，到包括香港的大學接受教育。
所以，香港的大學進軍內地，這并不是人才的流失，而是高等教育的升級。
那么，北大清華應該怎么辦呢？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以為內地培養(yǎng)人才為主要使命。香港的大學今年在內地發(fā)放了3000份面試通知，過幾年可能會招3000名學生甚至更多。就算有3000名最好的學生去了香港，內地還有許多考生，許多人才。內地的教育成本，還是比香港低得多。北大清華，應該利用成本上的優(yōu)勢，降低教育費用，向“草根階層”發(fā)展。
具體而言，北大清華不能好大喜功，不應花大錢去外面請一些明星教授，更不應投入大量資源來充實博士課程；而應利用現(xiàn)有師資集中精力辦好本科生教育，縮小課堂規(guī)模，保證教授和學生有個人之間的交流，把錢盡可能地以獎學金的方式交給學生，解除他們在經濟上的后顧之憂。優(yōu)秀學生，日后可以到香港或美國讀研究生。博士也未必一定要自己培養(yǎng)。事實上，現(xiàn)在內地的大學爭相上馬博士課程，博導和博士點一大堆，卻忽視了大學最基本的使命：本科教育。
一旦北大清華放下“一流”的架子，以平常心為學生服務，反而容易辦出一些特色。畢竟內地的教授們更了解內地學生。有了本科生教育的堅實基礎，日后內地經濟發(fā)展，資源充足，北大清華就會有和香港的大學分庭抗禮的機會。
【來源：新京報；作者：薛涌(旅美學者)】
